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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送

时间：2022-05-05 来源：作者：浏览次数：

华安小学第一天，我和他牵着手，走了几个街区，到了维多利亚小学。9月初，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树、梨树上挂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实，树枝因负重过重而低垂，越过树篱，常常会钩住路人的头发。许多孩子在操场上等待上课的第一声铃响。小手，在爸爸妈妈的手掌里圈来圈去，用胆怯的眼神环顾四周。他们是幼儿园毕业生，却还不知道一个规律：一件事的结束，永远是另一件事的开始。铃声一响，人们突然向不同的方向跑去，但在这么多拥挤的人群中，我看着孩子的背影3354看得很清楚。这就像当一百个婴儿同时在哭时，你仍然能准确地认出你的孩子在哪里。华安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向前走着，却不停地回头看，仿佛穿越了一条无尽的时空之河。他的目光从远处与我的目光相遇。我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门里。十六岁时，他作为交换生去美国一年。我会带他去机场。告别的时候，我像往常一样拥抱，我的头只能贴在他的胸前，好像抱过长颈鹿的腿。他显然在忍受他母亲的爱。他排着长队等待护照检查；我站在外面，随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地往前走。最后，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一分钟，然后他拿回护照，闪进一扇门，消失了。我一直在等，等他消失前的一瞥。但他没有，一次都没有。现在他二十一岁，在我教书的大学上学。但即使在同一条路上，他也不会和我一起坐车。即使在同一辆车里，他也戴上了耳机——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关着的门。有时候他在街对面等车，我从高楼的窗户往下看：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，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大海；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心世界和我一样深，但是我进不去。过了一会儿，公交车来了，挡住了他的身影。车开走了，空荡荡的街道，只有一个邮箱立着。我慢慢意识到，我的孤独似乎和另一个背影有关。博士毕业后，我回到台湾省教书。我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天，父亲开着他那辆载着饲料的廉价长途皮卡车送我。直到我意识到，他并没有开到大学的正门，而是停在了侧门的窄巷里。卸完行李，他爬回车里，准备回去，明明发动了引擎，却摇下了车窗。他的头伸出来说：“女儿，爸爸可怜你。这种车真不是大学教授的车。”我看着他的皮卡小心翼翼地倒车，然后扑通一声驶出街角，身后留下一团黑烟。直到车子拐出视线，我还站在那里，旁边是一个行李箱。我每周都去医院看他，已经十几年了。推着轮椅散步，头低到胸前。有一次，我发现排泄物湿透了他的裤腿。我蹲下来用手帕擦了擦他的裙子，却又要赶回台北工作。护士拿着他的轮椅，我拿起钱包，看了看轮椅的背影，在自动玻璃门前停顿了一下，然后没有上手。我在黄昏中跑向机场。火葬场的炉前，棺材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，缓缓向前滑动。我没想到我能站得这么近，但离炉门只有五米。雨水被风吹得倾斜，飘进了走廊。我一扫额头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，深深凝视，希望能记住这最后一眼。慢慢的，慢慢的，我明白了，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幕，只是意味着，你和他之间的缘分，就是一辈子不停的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在小路的这一头，看着他消失在小路的拐角处。而且，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：没必要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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