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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典故事
妖山
时间：2024-07-15 来源： 作者： 浏览次数：
在一株老树的裂缝里有好几只蜥蜴(lizard)在活泼地跑着。它们彼此都很了解，因为它们讲着同样的蜥蜴语。
“嗨，住在老妖精山上的那些家伙号叫得才厉害呢!”一只蜥蜴说，“他们的闹声把我弄得两整夜合不上眼睛。这简直跟躺在床上害牙痛差不多，因为我反正是睡不着的!”
“那儿一定有什么事儿!”另一只蜥蜴说。“他们把那座山用四根红柱子支起来，一向支到鸡叫为止。这座山算是痛痛快快地通了一次风;那些女妖还学会了像跺脚这类的新舞步呢。那儿一定有什么事儿!”
“对，我刚才还跟我熟悉的一位蚯蚓谈起过这件事，”第二只蜥蜴说。“这位蚯蚓是直接从山里来的——他昼夜都会在那山里翻土。他听到了许多事儿。可怜的东西，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，可是他却知道怎样摸路和听别人谈话。妖山上的人正在等待一些客人到来——一些有名望的客人。不过这些客人究竟是谁，蚯蚓可不愿意说出来——也许他真的不知道。所有的鬼火都得到了通知，要举行一个他们所谓的火把游行。他们已经把金银器皿——这些东西他们山里有的是——擦得焕然一新，而且在月光下摆出来啦!”
“那些客人可能是谁呢?”所有的蜥蜴一齐问。“那儿在发生什么事儿呢!听呀，多么闹!多么吵!”
正在这时候，妖山开了。一位老妖小姐①急赶忙忙地走出来。她的衣服穿得倒蛮整齐，可就是没有背。她是老妖王的管家娘娘，也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。她的额角上戴着一颗心形的虎魄。她的一双腿动得真够快：得!得!嗨，她才会走呢!她一口气走到住在沼泽地上的夜乌鸦(crow)那儿去。
“请你到妖山上去，今晚就去，”她说。“不过先请你帮帮忙，把这些请帖送出去好吗?您自己既然无家可管，你总得做点事儿呀!我们明天有几个非常了不起的客人——很主要的魔法师。老国王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排场一下!”
“究竟要请一些什么客人呢?”夜乌鸦问。
“嗳，谁都可以来参加这个盛大的跳舞会，甚至人都可以来——只要他们能在睡梦中发言，大概能懂一点我们所做的事儿。不过参加第一次宴会的人可要遴选一下;我们只能请最有名的人。我曾经跟妖王争论过一次，因为我保持我们连鬼怪也不能请。我们得先请海人和他的一些闺女(daughter)。他们一定很喜欢来拜访干燥的陆地的。不过他们得有一块潮湿的石头，大概比这更好的东西，当做座位;我想这样他们就不美意思拒绝不来了。我们也可以请那些长有尾巴的头等魔鬼、河人和小妖精来。我想我们也不应该忘记墓猪、整马和教堂的小鬼②。事实上他们都是教会的一部分，跟我们这些人没有干系。但是那也不过是他们的职务，他们跟我们的来往很密切，常常拜访我们!”
“好极了!”夜乌鸦说，接着他就拿着请帖飞走了。
女妖们已经在妖山上跳起舞来了。她们披着雾气和月光织成的长围脖跳。凡是喜欢披这种东西的人，跳起来倒是蛮悦目的。妖山的正中心是一个装饰得整整齐齐的大客厅。它的地板用月光洗过一次，它的墙用巫婆的蜡油擦过一番，因此它们就像是摆在灯面前的郁金香花瓣似的，射出灿烂。厨房里全是烤青蛙(frog)、蛇(snake)皮色的小孩子的手指、毒菌丝拌的凉菜、湿耗子鼻、毒胡萝卜等;还要沼泽地里巫婆熬的麦酒③和从坟窖里取来的亮晶晶的硝石酒。所有的菜都非常实在，甜菜中包括生了锈的指甲和教堂窗玻璃碎片这几个菜。
老妖王用石笔把他的金王冠擦亮。这是一根小学六年级用的石笔，而老妖王得到一根六年级用的石笔是很不轻易的!他的睡房里挂着幔帐，而这幔帐是用蜗牛(snail)的分泌物粘在一路的。是的，那里面传出一阵吱吱喳喳的声音。
“现在我们要焚一点马尾和猪鬃，当做香烧;这样，我想我的工作可算是做完了!”老妖小姐说。
“亲爱的爸爸!”最小的闺女说，“我现在可不可以知道，我们最名贵的客人是些什么人呢?”
“嗯，”他说，“我想我现在迫不得已公开宣布了!我有两个闺女应该预备结婚!她们两个人必须结婚。挪威的那位老地精将要带着他的两个少爷到来——他们每人要找一个妻子。这位老地精住在老杜伏尔山中，他有好几座用花岗石筑的宫堡，另有一个谁都想象不到的好金矿。这位老地精是一个地道的、正直的挪威人，他老是那么直爽和高兴。在我跟他碰杯结为兄弟以前，我老早就熟悉他。他讨太太的时候到这儿来过。现在她已经死了。她是莫恩岩石王的闺女。真是像俗话所说的，他在白垩岩上讨太太④。啊，我多么想看一看这位挪威的地精啊!他的孩子据说是相当粗野的年轻人，不过这句话可能说得不公平。他们到年纪大一点就会变好的。我倒要看一看，你们怎样把他们教得懂事一点。”
“他们什么时候到来呢?”一个闺女问。
“这要看风色和天气而定，”老妖王说，“他们总是找经济的办法旅行的!他们总是等机会坐船来。我倒希望他们经过瑞典来，不过那个老家伙不是这么念头!他赶不上时代——这点我不赞成!”
这时有两颗鬼火跳过来了。这一个跳得比另一个快，因此快的那一个就先到。
“他们来了!他们来了!”他们大声叫着。
“快把我的王冠拿来，我要站进月光里去!”老妖王说。
几个闺女把她们的长围脖拉开，把腰一向弯到地上。
杜伏尔的老地精就站在他们面前。他的头上戴着坚固的冰柱宁静滑的松球做成的王冠;此外，他还穿着熊皮大衣和滑雪的靴子。他的儿子恰恰相反，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围，裤子上都没有吊带，因为他们都是很结实的人。
“这就是那个土堆吗?”最年轻的孩子指着妖山问。“我们在挪威把这种东西叫做土坑。”
“孩子!”老头子说，“土坑向下洼，土堆向上凸，你的脑袋上没有长眼睛吗?”
他们说他们在这儿惟一感到惊奇的事儿是，他们懂得这儿的语言。
“不要在这儿闹笑话吧!”老头儿说，“否则别人以为你们是乡巴佬!”
他们走进妖山。这儿的客人的确都是上流人物，而且在这样短促的时间内就都请来了。人们很可能相信他们是风吹到一路的。每个客人的座位都是安排得既舒服而又得体。海人的席位是安排在一个水盆里，因此他们说，他们简直像在家里一样舒服。每人都很有礼貌，只是那两个小地精例外。他们把腿跷到桌子上，但是他们却以为这很适合他们的身份!
“把脚从盘子上拿开!”老地精说。他们接受了这个忠言，可并不是马上就改。他们用松球在小姐们身上呵痒;他们为了自己的舒服，把靴子脱下来叫小姐们拿着。不过他们的爸爸——那个老地精——跟他们完全两样。他以生动的神情描述着挪威的那些石山是怎样庄严，那些溅着白泡沫的瀑布怎样收回雷轰或风琴般的声音。他叙述鲑鱼(salmon)一听到水精弹起金竖琴时就怎样逆流而上。他谈起在明朗的冬夜间，雪橇的铃是怎样叮当叮当地响，孩子们怎样举着火把在平滑的冰上跑，怎样把冰照得透亮，使冰底下的鱼儿在他们的脚下吓得乱窜。的确，他讲得有条有理，在座的人简直像是亲眼见过和亲耳听过似的：像是看见锯木厂在怎样锯木料，须眉和女子在怎样唱歌和跳挪威的“哈铃舞”。哗啦!这个老地精出乎意料地在老妖小姐的脸上接了一个响亮的“舅舅吻”⑤。这才算得是一个吻呢!不过他们并不是亲戚。
现在妖小姐们要跳舞了。她们跳普通步子，也跳蹬脚的步子。这两种步子对她们都很适合。接着她们就跳一种很艺术的舞——她们也把它叫做“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”的舞。乖乖!她们的腿动得才灵活呢!你简直分不出来，哪里是开头，哪里是结尾;你也看不清楚，哪里是手臂，哪里是腿。它们简直像刨花一样，搅混得乱七八糟。她们跳得团团转，把“整马”弄得头昏脑涨，迫不得已退下桌子。
“嘘嘘!”老地精说，“这才算得是一回大腿的迷人舞呢!不过，她们除了跳舞、伸伸腿和扇起一阵旋风以外，还能做什么呢?”
“你等着瞧吧!”妖王说。
于是他把最小的闺女喊出来。她轻盈和干净得像月光一样;她是所有姊妹之中最娇嫩的一位。她把一根白色的木栓放在嘴里，马上她就不见了——这就是她的魔法。
不过老地精说，他倒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有这样一套本领。他也不认为他的儿子喜欢这套本领。
第二个闺女可以跟自己并排走，像是她有一个影子似的——但是山精是没有影子的。
第三个闺女有一套完全不同的本领。她在沼泽女人的酒房里学习过，所以她知道怎样用萤火虫(glowworm)在接骨木树桩上擦出油来。
“她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家庭主妇!”老地精说。他对她挤了挤眼睛代替敬酒，因为他不愿意饮酒太多。
现在第四个妖姑娘来了。她有一架很大的金竖琴。她弹第一下的时候，所有的人就都得照她的意思举措。
“这是一个危险的女人!”老地精说。不过他的两位少爷都已从山里走出来，因为她们已经感到腻了。
“下一位小姐能够做什么呢?”老地精问。
“我已经学会了怎样爱挪威人!”她说，“如果我不可以到挪威去，我就永远不结婚!”
不过最小的那个闺女低声对老地精说：“这是因为她曾经听过一支挪威歌的缘故。歌里说，当世界消亡的时候，挪威的石崖将会仍然作为怀念碑而存在。所以她希望到挪威去，因为她畏惧消亡。”
“呵!呵!”老地精说，“这倒是说的心坎里的话!最终的第七个小姐能够做什么呢?”
“第七位头上另有第六位呀!”妖王说，因为她不会盘算数字。可是那第六位小姐却姗姗地不愿意出来。
“我只能对人讲真话!”她说，“谁也不理我，而我做我的寿衣已经够忙的了!”
这时第七位，也是最终的一位，走出来了。她能够做什么呢?她能讲故事——要她讲多少就能讲多少。
“这是我的五个指头?”老地精说。“把每个指头编一个故事吧!”
这位姑娘托起他的手腕，她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。它戴着一个戒指，像是它知道有人即将订婚似的，当她讲到“金火”的时候，老地精说，“把你握着的东西捏紧吧，这只手就是你的!我要讨你做太太!”
妖姑娘说，“‘金火’和‘比尔——玩朋友’⑥的故事还没有讲完!”
“留到冬天再讲给我听吧!”老地精说。“那时我们还可以听听关于松树的故事，赤杨的故事，山妖送礼的故事和寒霜的故事!你可以尽量讲故事，因为那儿还没有人会这一套!那时我们可以坐在石室里，烧起松木来烤火，用现代挪威国王的角形金杯盛蜜酒喝——山精送了两个这样的酒杯给我!我们坐在一路，加尔波⑦将会来拜访我们，他将对你唱着关于山中牧女的歌。那才快乐呢。鲑鱼在瀑布里跳跃，撞着石壁，但是却钻不出来!嗨，住在亲爱的老挪威才痛快呢!但是那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
是的，那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他们在野外里奔跑，把那些美意美意预备来参加火把游行的鬼火都吹走了。
“你们居然这样厮闹!”老地精说，“我为你们找到了一个母亲。现在你们也可以在这些姨妈中挑一个呀!”
不过少爷说，他们喜欢宣布演说，为友情干杯，但是没有心情讨太太。因此他们就宣布演说，为友情干杯，而且还把杯子套在手指尖上，表示他们真正喝干了。他们脱下上衣倒在桌子上呼呼地睡起来，因为他们不愿意讲什么客套。但是老地精跟他的年轻夫人在房里跳得团团转，而且还互换靴子，因为互换靴子比互换戒指好。
“现在鸡叫了!”管家的老妖姑娘说。“我们现在要把窗扉关闭，免得太阳烤着我们!”
这样，妖山就关闭了。
不过外面的那四只蜥蜴在树的裂口里跑上跑下。这个对那个说：
“啊，我喜欢那个挪威的老地精!”
“我更喜欢他的几个孩子!”蚯蚓说。不过，可怜的东西，他什么也看不见。
①原文是Elverpige，据丹麦的相传，老妖小姐像一个假面具，前面很悦目，前面则是空的。
②根据丹麦的古老迷信，每次制作一个教堂的时候，地下就要生坑一匹马。凡是一个人要死，这匹马就用三只腿在夜间走到他家里来。有些教堂生坑一只猪。这只猪的灵魂叫做“墓猪”。“教堂小鬼”(Kirkegrimen)专门看管墓地;他惩罚侵害墓地的人。
③根据丹麦的相传，沼泽地上住着一个巫婆。她天天在熬麦酒。天下雾就是她熬酒时冒出来的水蒸气。
④这是丹麦的一个成语：“白垩岩上讨太太”(Han tog sin kone paa krjd)，即“不费一文讨太太”的意思。
⑤原文是Morbroder-Smadsk，意义不明。许多其他文字的译者干脆把它译成“一个吻”。大概这种吻是亲戚之间的一种表示亲热的吻，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。
⑥这儿是双关的意思，根据欧洲的习惯，把手交给谁，即答应跟谁订婚的意思。
⑦这是挪威相传中的一种善良的野外妖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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