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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一棵长头发的树,我是一棵短头发的树


时间:2024-11-11  来源:  作者:  浏览次数:


  

  我问陈初:“你的心像切开的蛋糕,一块给学业,一块给足球,一块给社会工作,一块给那些随时预备叫你为他们两肋插刀的朋友,给我的,还剩多少呢?”
  陈初简明地回答我:“我的心不是蛋糕。”
  与陈初的恋情,始于大二的秋天,在电影院看《闻香识女人》。他们大队人马,我却形只影单,坐在最终一排。他一再转头,招呼我已往坐,我只是微微一笑。过半场,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有人碰我,我侧头一看,是陈初,他递过一罐饮料,怀里还抱着好几罐,我下意识地接过来,他对我笑一笑,回到原来的位置上。
  散场,经过我身边,他停一停:“一路走吧。”我不为所动:“我另有点事。”他仿佛想说什么,但人如潮涌,他站不住脚,很快就走已往了。人都走光了,我才起身。从灯火阑珊的大路转入漆黑的小径,我迟疑了一下,正预备硬着头皮走出来,听见旁边有个声音:“别怕,是我。”是陈初,他淡淡地说:“我刚刚走过,发现这儿路灯坏了,想你一个人走挺危险的。”
  在夜色里,看着他挺拔的肩,我停住了。我不是一个鲜艳的女子,跟他并不熟识,又骄傲地拒绝了他的美意,他却仍然挂念着我的安危。我不禁怦然心动。
  一路走着,我们随意地聊着电影里的人物,突然之间发现,我们的意见竟是惊人的一致,我脱口而出:“真看不出,我还一向以为……”猝然一顿。
  他若无其事地接口:“你还一向以为,我是一个哗众取宠、头脑简朴、只知道踢足球的笨蛋。”我随即道:“彼此彼此,你还不是一向以为,我是一个自命狷介、装腔作势、只会死读书的家伙。”
  我们相视大笑。在夜间,他的黑沉沉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,我的脸慢慢烧了起来。
  此后,他会在上大课时给我占好座位;会在我胃口不好的时候,骑车缓慢地买来我喜欢的牛肉面;我对他说的每一个小小的请求,他都记得。那年的圣诞夜,同学们起哄着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朋友,我面红耳赤,而他从容地环住我的肩,大声道:“是。”
  险些所有的人都说我好福气,而我是在之后才知道,原来是有福也有气。
  暑假过后,回到学校,就是情人节了。这所北方城市正大雪纷飞。每日走在雪里,都想为陈初选一件心爱的礼物,陈初却吞吞吐吐地通知我,他有几个朋友想跟我们一路过情人节。
  “什么?”我嫌疑我听错了,“情人节哎,他们跟我们一路过?”
  陈初笑得很尴尬:“他们有些刚跟女友别离,有些一向没有朋友,这种日子特别寥寂,我想把我们的快乐分给他们一点,你觉得怎么样?再说,我已经答应了。”
  结果那天来了七个男孩,八个女孩儿,醉倒了两个,而且酒终人散时,问谁愿意送一个住得最远的女生,竟没人回答。最终陈初叹口气:“依然我送吧。叶青,你一个人走,行吧?”
  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走在白雪掩盖的大操场,觉得寒彻肺腑。我生命中最主要的情人节,却是与一大群人共同度过的,而最终,我的情人却送别的女孩儿回家。陈初的热心肠亲睦脾气,曾是最让我动心的,然而此刻,我却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同样的原因使我深深地悲伤。
  我和陈初的疏远便是从那天开始的吧。一天又一天,当我与他的约会内容变成替失恋的小女孩儿出谋划策;当他因为要复习功课没有时间陪我去逛商场;当他倾尽生活费为同学捐款而无法为我买一朵玫瑰……我的疑问便像青藤一样暗暗滋长:在他生命中,我到底占什么样的位置?
  陈初显而易见也察觉了。不久,是我二十岁生日,我们相约再去看一遍《闻香识女人》,并好好地谈一谈。还没有走出房门,就听见人声喧哗。
  是一个感情上受到挫折的男孩,正在猛敲女友的房门,求她出来。那段日子,保定周围地震了好频频,虽然震级很小,却闹得人心惶惶。那男孩就一向叫着:“地震来了,大家一路死,可是你让我死也死个晓畅!”
  陈初低声问我:“我已往看一下好吗?”他和另外几个人拉住了男孩,连劝带说地把他向楼梯拉去。在楼梯口,他向我投来抱歉的眼光。
  而我,其实真的没有生气,我了解陈初就像是了解我自己。像他这样的男人,大概天生就是应该当大哥的,保护人、帮助人,在保护和帮助中得到快乐,可是我却希望我爱的那个人只爱我一个。
  隔了好久,陈初才返来,笑笑说:“哎,现在我们走吧。”我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:“我不想去了,”我低下头,“我知道你不是不在乎我,我相信你真的喜欢我。可是,你的生命中,总有更主要的事、更亲爱的人,已经没有空间来容纳我,”我轻轻地说:“我们依然别离吧。”
  所有的表情都从陈初脸上滑落,他面如白纸,却一言不发。当我抽身离去,他没有阻挡。
  只是,沿着长长的巷子,我觉得他的目光一向在我背后追着,火一样烫,伤口一样疼。我,没有转头。
  子夜,我才矇眬睡去,突然之间一声呐喊惊醒了幽静的夜:“地震了———”
  起初的瞬间是奇异的宁静,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,杂沓的脚步声、哭喊声、狂叫声混杂在一路,像浪潮一般汹涌扑来。我呆坐在床上,半晌没有晓畅发生了什么,突然之间间赤着脚就往外冲。所有的人都冲出了房门,在漆黑的楼道里,大家推挤着,挣扎着,尖叫着,陈年的地板在我们脚下摇晃着,像是整幢楼都摇摇欲坠。
  楼门口挤了不知道多少人,每个人都拼命地向外挤,但是铁门是关着的!挤在最前面的人用力摇撼着铁门:“开门哪!开门哪!”没有人来开门,而人群还在不断地涌上来。这一处弹丸之地,霎时间一片凄惨的景象。
  这时门外已满是人,大声喊着:“窗子!”我起来冲进一间宿舍,但是窗上有铁栅!我听见陈初在喊:“叶青!叶青”我大叫:“我在这里!”他跑过来,双手用力扳住铁条,使尽全身力气向两边拉,而铁条只微微弯了一点。他又捡起一块砖头,可是只砸了一下,砖头就断开了。突然之间有人惊叫:“楼要塌下来了!”“呼啦”一下窗外的人群纷纷向前面退去,我拍着窗栅撕心裂肺地叫:“陈初,你快走!你走———”陈初瞪着窗子,两眼发红,眼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痛楚与绝望。突然之间之间之间,他扑上来,手臂从栅栏的间隙里伸过来,用力环住了我。我惊呆了。隔着栅栏,隔着生死我们紧紧相拥。这一晚我才晓畅,原来爱情,就是不仅愿意和那个深爱的人一路生,也愿意和他一路死。
  那楼没有塌。
  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地震。
  那夜,在大操场上,陈初一向用力地搂住我,他的手指箍痛了我的背,而我紧紧地伏在他怀里,听见他的心在胸中跳动。我轻轻地问他:“你的心,究竟是什么?”
  好久好久,他才慢慢地回答我:“我想,是一棵树吧,春天有花,炎天有荫,秋天有果,四季都有不同的鲜艳,每一个瞬间都可以为他人奉献些什么,而你,你是一棵长头发的树,我是一棵短头发的树。辨别枝丫都有辨别的方向。可是,在地下,根须是紧紧交缠的,谁也不能把我们合并。”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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